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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6/22 21: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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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破城我救下一绝色女子,悄悄放她逃亡。

多年后再重逢,

她是王爷府上的侍妾,我成了杀死她儿子的凶手......

1

许临渊是第一批攻进荥阳城的北朝士兵。东门一场血战,他和弟兄们在刀山剑雨里趟出一条血路。又一次侥幸活了下来。

两个时辰后,荥阳城彻底攻破。传令兵骑着快马呼啸而来。“大帅有令,屠城三日。酉时封刀。”

传令兵所到之处,惊起阵阵欢声雀跃之音。弟兄们被朝廷抓了壮丁,做这朝不保夕的行当。就凭那点微薄军饷,几口淡酒都喝不起。

大帅深知士卒苦楚,于是每攻下一座城池,便下令屠城。在这三日期限内,抢到的珠宝玉器、粮食牲畜,乃至妇人,都是自己的财物。

许临渊看着兄弟们的喜悦,自己觉得身心疲惫,他只想早日退兵。回到家,与娘子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许临渊无精打采的回营地,被管带大人一把揪住衣领,“你为什么不去抢东西?”

“我累了,打了一天恶仗,想歇一歇。”

管带赏他一记耳光。“我看你是心软,不敢杀那些妇孺百姓。我北朝男儿历来大马金刀快意恩仇,只有你一心只想退兵还乡,做一个窝窝囊囊的种田翁。”

管带押着许临渊,来到一处街市,这里早已是鸡飞狗跳狼奔豕突。如狼似虎的北朝士兵,挨家挨户的抢劫杀人。所到之处尸横遍野。

管带指了指最东头一户门扉,只有这家还未遭受兵燹。“你去把屋里人杀了,除了粮食和女人,统统烧光。”

白妍姿战战兢兢藏在屏风后。透过幕布,看到一个凶蛮的北朝士兵挎着腰刀,一步步走来。刚进厅门,躲在暗处的父亲一跃而起,手拿门栓向强盗砸去。

只可惜贼人轻轻躲过,娴熟的反手一刀,正劈在父亲胸口,鲜血顺着刀口汩汩流出。

白妍姿忘记了害怕,冲到父亲尸体旁放声大哭。脖子抵着许临渊的刀尖,“你把我也杀了吧。”

一路南征过来,许临渊不知杀了多少南军。但是面对普通百姓,他的刀却没有勇气抬起来。眼前这这小女子不过20岁上下,小脸还算周正。

白妍姿看他不动手,冷笑道:“我早听说屠城的规矩,生死事小,失节事大。我是不会受你侮辱的。”

说完,拔出头上的发簪,向心口刺去。许临渊眼疾手快一把夺过来。“我对你没兴趣,赶紧出去,兄弟们已经放了火,马上烧到这里。”

白妍姿一心求死,只抱着父亲尸体哀嚎。火势蔓延很快,许临渊本来跑了出去,思量再三,又冒着危险冲进去,生拖死拽把白妍姿拉了出来。

管带走来,色眯眯捏捏白妍姿的脸蛋。“小娘们姿色不错,你小子艳福不浅,一进去就抱个大美人出来。”

周围兄弟们大笑起来。几个色心重的,还想用抢来的金银细软交换,被许临渊婉拒。就连一起长大,一起出征的铁牛,也想用手里的两个女人换一个白妍姿,也被许临渊骂走了。

铁牛知道这小子不好女色,只想着家中娘子。现在却被一个女俘勾跑了魂。看我回去对嫂子说不?

2

北朝大军暂时驻扎城里,时常有来不及撤退的散兵游勇冒出来。屠城后的第二天,落单的许临渊就遭到一个南朝军官的伏击。要不是对方有腿伤,自己未必胜得过他。

二人打了几个回合赤膊战,南朝军官体力不支,被许临渊削去半只左耳,躺在地上等死。

一路南征过来,许临渊实在杀了太多的人。他收刀回鞘,扶起军官,“你走吧,天黑后从南门出城,那里戒备松些。”

军官惊讶的看着许临渊,拖着伤腿捂着左耳,一瘸一拐的逃走了。

许临渊对白妍姿秋毫不犯,连一点轻浮的举动都没有。城中缺粮,许临渊每天只分得两个炊饼,还要分一个给白妍姿。

起初她不肯吃这嗟来之食,只一心求死。许临渊劝她说:“天地有好生之德,何况你父母又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何苦作践自己?”

白妍姿冷笑,“我不死,迟早被你们玷污,与其受辱而死,倒不如做个贞洁烈女?”

许临渊把干粮放在面前,撂下狠话“天地为炉煎熬众生。只要活着,就有柳暗花明的机会。我不逼你,是生是死自己拿主意。”

许临渊借故出去。等他再回来,桌上的东西已吃得干净。

大军要向下一个城池进发。开拔前大帅有令,将所有女俘集中起来一一筛查。因为按照惯例,每攻下一个城池,军中总要选几个貌美的异国女子,献给皇上和王公大臣们。

许临渊虽然可怜白妍姿,但也不得不从命。若是故意隐匿被人揭发出来,他和她都要死。

许临渊带着白妍姿赶往集合地点。行至校场外,一大群饥肠辘辘的难民跑来讨吃讨喝。许临渊突然拉着白妍姿跑回家,关上门,命令她,“脱衣服。”

白妍姿冷笑:“原形毕露,不做正人君子了?”

许临渊走出去,从窗棂外扔进几件难民的破衣烂衫。白妍姿问哪来的,他说路边尸体上扒下来的。

白妍姿换好难民衣服,许临渊又在她脸上抹了锅底灰,还是差强人意。又从路边尸堆里找来一个刚死不久的,让白妍姿贴着尸体的肚皮。

“你干什么?”

“别管了,听我的。”

许临渊的刀,贴着白妍姿的脸蛋劈下去,从尸体的伤口喷出鲜血,正好溅了白妍姿满身满脸。再经许临渊大手乱抹,“好了,这次像个逃难之人了。”

许临渊告诉白妍姿,大军明日开拔,届时城门大开,你混在难民里逃出去。

白妍姿深受感动。“你为何救我?”

许临渊说:“你我无冤无仇,只是生逢乱世,给儿孙留个阴德吧。如若有缘,他日再见。”

第二天大军开拔。铁牛还惦记着白妍姿。“哥,你那个小娘们真送到帅帐了?可惜了,那水灵的小脸,真是勾人的魂。”

许临渊打着哈哈。“你的两个也不赖。也送过去了?”

铁牛说:“别提了,一个长得像倭瓜,一个满脸疙瘩,人家根本没瞧上。我嫌路上拖累,一刀一个都宰了。反正攻破下一个城池,还有更好的。”

每次大军开拔,总会留下几百具女俘的尸体。许临渊早已习惯。在随后征战杀伐中,偶尔会想到白妍姿,不知她逃出升天,还是饿死他乡?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北朝大军一路势如破竹,直打到建康城下。南朝皇帝讲和,大军粮草也接济不上,便乘机退兵了。

许临渊幸运的回到家乡,只可惜铁牛,攻陷扬州时被流矢刺穿前胸,做了孤魂野鬼。

3

许临渊的娘子薛氏,看到丈夫死里逃生的回来,并没有多少喜悦挂在脸上。冷冰冰的问,这次抢了多少金银珠宝。

许临渊说大军后撤时遇上伏兵,抢来的东西都丢在路边,只捡了一条小命回来。

许临渊看娘子的脸冷若冰霜,一拍大腿,从腰囊寻出一副簪子来。这还是当日白妍姿要自尽,从她手里夺下,顺手放在腰囊里的。

许临渊把簪子捧给娘子。薛氏用手掂了掂,又看看配饰和做工,的确是上等之物,这才转怒为喜,给相公做饭去了。

白妍姿绝想不到,刚逃出地狱,就被一队亲兵卫队抓住。几百个难民关在破落的大院里,每天只有半个馊馒头果腹。

突然有一天,所有人被赶进树林。以为要放过他们,开始四散逃命。可跑到树林边才发现,已经被南朝大军团团围住,凡跑出树林者,立刻乱箭射死。

一群锦衣玉裘的人骑着骏马,在亲兵保护下冲进树林。这些北朝的王公大臣喜好围猎,腻烦了凶禽猛兽,竟然把南朝的百姓当猎物,肆意猎杀取乐。

乱箭齐发。白妍姿左臂被一支箭簇刮破,血流出来。猎狗闻腥而动向她扑来。白妍姿没命的跑,没命的逃,终究被恶犬扑倒。

“爹,娘,女儿陪你们来了。”

白妍姿披头散发,躺在地上受死。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个北朝王公居高临下看着她。命人取水来。

一盆凉水浇在白妍姿头上,浑身湿漉漉,像一条任人宰割的鱼。王公哈哈大笑起来。“天上掉下的美人,想不到今天还有这等艳遇。”

骑马的是北朝七王爷,此次随军出征。大军回撤后,白妍姿随他来到北朝陉洲,做了王府的侍妾。

白妍姿出身官宦,气度自是不凡。加之容貌秀丽,一口清亮的南曲技惊四座。在一众妻妾里很是得宠。只是深陷胡虏委身敌酋,越是受宠,内心越是忧郁难解。

关山万里,何时踏归途。

那一天,管家带着一群荆钗布裙的女人进府,各自分配差事。或在厨房帮厨,或是浣衣局浆洗衣服。白妍姿问这是什么人。

管家说,她们是王爷封地里的邑户,来王府服徭役的。三个月后就放出去了。

几个女佣给白夫人磕头。白妍姿一眼看到,前排一个人头上戴的簪子眼熟,忍不住伸手去摘,“哪来的?”

薛氏赶忙说道:“小女丈夫随军南征,捡来的。”

白妍姿把发簪还回去,心底一片悲凉。她母亲出身河东望族崔家,每个女儿出嫁,娘家都陪送一副镶绿松石玉簪。上年母亲过世,只留下簪子做遗物,谁知又遗失在逃难途中。

偶遇的这副簪环,又不知是哪个姨母婶娘的遗物。既然落在北蛮手里,想必也凶多吉少。生逢乱世,再显赫的名门望族也雨打残叶,随风飘零。

因为簪子的缘故,白妍姿对这个薛氏留了心。管家看她相貌还过得去,分配在小灶上,专一伺候来往宾客的茶点饮食。

4

那一日,王府来了几位极重要宾客。薛氏因为与人斗嘴,上茶晚了,王爷怪罪下来。白妍姿好几天看不到薛氏,问管家才知道,被关在后院柴房,每天毒日头下暴晒,折磨得不成人形。

白夫人找王爷求情,把薛氏放了出来。又因祸得福做了白夫人的铺床丫头。薛氏跪在夫人面前,哭哭啼啼“小女当牛做马报答主子大恩。”

这薛氏百伶百俐,又生的比人端正,自小就心高气傲。只可惜出身低微,嫁了许临渊这个平头百姓。现在她攀上白夫人这棵大树,自然是曲意奉迎小心伺候。

白妍姿自小生长于侯门,未见识人心之险恶,很快被薛氏的花言巧语所蛊惑,引为知己姐妹。背人处,时常向她倾诉心中苦闷,思念南朝故国。

三个月徭役期满,薛氏不想回去再过苦日子,求白夫人好歹留下她。白妍姿只得又去求了王爷,花30两银子送还本家,算是买下了她。

管家派小厮办理此事。薛氏知道丈夫深爱自己,担心闹出人命来。于是特意过来打听。小厮说许临渊虽然极不情愿,但畏惧王府权势,不敢说什么,更没做过激的举动。

薛氏在王府立稳脚跟,心思就活络起来。听说王爷好南曲,便缠着白夫人求教,只说学会了给主子长脸。白妍姿没多想,倾囊传授,不出几月倒也学得有模有样。

白夫人怀孕后,身体日益沉重,多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王爷几次想听曲,白夫人唱不几句就咳嗽起来,扫了王爷兴致。

薛氏听说后,自告奋勇替主子献技。虽不如白夫人嗓音婉转,但外人看来也算清丽悦耳了。不说别的,至少让七王爷记住了这个下等女人。

再后来,薛氏乔模乔样的打扮起来。一双三寸金莲缠的小小的,再裹上王爷最可心的睡鞋。明欺负白夫人性子好,一味地好吃懒做,油瓶倒了不扶。

只等王爷来就活络了,专在王爷面前讨喜献殷勤,故意摆出弱柳扶风的风骚样儿。

有别的下人向白夫人进言:“薛姑姑不怀好意,意欲争宠,请主子当心。”白妍姿苦笑,“蜗牛角里论英雄,有什么可争的?由她去吧。”

没过几天,王爷派人,给薛氏送来几匹绸缎和几身鲜亮衣裳,并托管家传话过来,薛娘子体弱,一应粗重活计不要让她做了。

白夫人问薛氏:“王爷收用你了?”

“嗯。”

“什么时候的事?”

“前日王爷唱堂会,把我叫去客串青衣。午间休息时,在耳房。”

“你好自为之吧。”

薛氏看白夫人无声无息的放过自己,越发放肆起来。为了博取欢心,不惜卖主求荣,把夫人怀念故土鄙视北朝的私心胸臆,都告诉了王爷。

七王爷大怒,碍于白妍姿怀有身孕不便动粗,把对她的恩宠移到薛氏身上。没几天就正式升格为侧室,比白夫人还高一个等级。

5

许临渊早听说七王爷好色,凡是平头正脸的女人都不放过。娘子薛氏去王府做徭役,提心吊胆三个月,换来的却是30两白银和一纸王府公文。

许临渊写好休书,交给王府来的差役,就谋划着搭救娘子。但王府戒备森严,岂是平头百姓随便出入的?筹划两年多,总算找到一个机会。王府池塘淤堵,招揽劳工清理淤泥。

北朝风俗与南朝不同,男女大防并不严苛。许临渊在王府做了几日泥工,见到的女眷不少,就是没看到自家娘子。幸亏池塘够大,淤泥也够多,总要挖个一年半载的。

那天,在北岸赤脚跣足的劳作,正碰到几个贵妇在南岸喂鱼。有一个人看身量体态,确实像自家娘子,只是花遮柳掩看不真切。许临渊问监工,对岸是什么人。

监工也是府里的奴才,彼此混熟了,便口无遮拦起来。“这几个小娘子都是王爷侍妾。走路扭屁股的那个,姓薛,两年前和你们一样,也是泥腿子。后来勾搭上王爷一步登天了。”

许临渊不相信监工的胡言乱语。自家娘子不是爱慕虚荣之辈,定是好色的七王爷强逼她的。

许临渊偷来一身小厮的褐色衣衫,又打听到薛夫人居住的小院。趁着午休路绝人稀的机会,一路辗转来找娘子。

薛氏正在午睡。听到敲门声,以为王爷来了,满心欢喜的来开门。自从诞下小世子后,王爷的恩宠又回到白夫人身上。自己空顶着侧室名头,仅有的一个丫鬟也被“借调”走了,所以只能亲自来开门。

看到许临渊的那一刻,薛氏以为在梦里。“你怎么来了?”

许临渊说我来救你,我们一起逃出去。

薛氏冷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逃出王府,逃得出官府吗?”

许临渊说早想好了。我们坐船一路南下,经汉水走长江。南朝频遭兵燹地广人稀,正在广募四方流民。我们正好去荥阳落脚。

薛氏费尽心机做了王爷侍妾,自然不肯去过颠沛流离的生活。正要喊“救命”,突然计上心头。

“我在王府有个仇人,是她教唆王爷纳我为妾的。”

许临渊问,“我把她杀了,报仇雪恨?”

薛氏说报仇是自然,却不是杀她,而是她的孩子。你把小崽子杀了,我立刻跟你走。

许临渊远远的见过几次小世子,身边总有二、三十人环伺,如众星捧月一般。凭自己一身蛮力硬打硬拼,无论如何不会成功的。

6

此时正值春暖花开,百花争艳之际。许临渊无意中听两个厨娘闲聊,说小世子是花神转世,每晚必用花瓣洗浴,一整天香喷喷的。平时也喜欢拈花弄草,进了花园子就不出来。

许临渊谎称家中有事,请了工假。出王府找到做蜂农的堂兄弟,要来十几只毒蜂。过去听兄弟说过,这种蜂毒性大,再强壮的汉子蛰一下,也要十天半月消肿。

至于能不能杀人,许临渊心里也没底。大不了再想别的办法。为了夫妻团聚,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许临渊趁着夜黑风高,将毒蜂投放在花园。也是机缘巧合,天刚蒙蒙亮,乳母奶娘就带着小世子来此嬉戏。

此刻花蕊尚未绽放,十几只毒蜂闻着香气,向小世子一顿乱蛰。纵然乳母死命驱赶,奶娘抱起世子就逃,还是被蛰了全身全脸。

几天后,传出小世子夭折的消息。白夫人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房里。王爷开始还来走动,后来也烦了,不闻不问任她死活。

许临渊兴冲冲来找娘子,商量逃走的事。却被薛夫人一顿奚落。

“小畜生死了,王爷的心思又回到我身上。念在十年夫妻,我不喊人抓你,自己逃命去吧。”

许临渊此刻才明白,自己被耍了。眼前的薛夫人早不是相濡以沫的娘子。为了一己私欲,白白牺牲一个无辜幼儿的性命。

失落、懊悔,击打着许临渊的内心。他失魂落魄回到工棚,向工头请辞。工头说人手不足,等招募上新人顶你的窝再走。

小世子未成年而夭折,尸身不能入祖坟。幸亏王府极大,王爷命人埋在林子里。坟茔与工棚相隔一条极宽的深渠。

许临渊时常看到一个身形消瘦的妇人,在坟茔前驻足。想必就是痛失爱子的白夫人。

一个月明如昼的晚上,许临渊起夜,远远看到对面树上挂着一具尸体,在夜风中飘飘荡荡。

出于愧疚和自责,许临渊赶紧喊人相救。管家带着几个胆大的婆子,冲过去救下白夫人。

太医来了没多久,白夫人活了。指名道姓那个多事的下人过来,要亲手赏几个耳光。管家把许临渊叫来卧房,“跪下,掌嘴。”许临渊一抬头。

“是你?”

“是你?”

许临渊不敢告诉白妍姿,是自己害死了她的爱子。待所有人退下后,故意问道:“你为什么自尽?”

白妍姿惨笑。“去国怀乡,委身敌酋。如今小畜生又离我而去,此生了无牵挂,不死还等什么?”

许临渊低着头,内心百味杂陈。

白妍姿又说:“算上城破那天,你一共救了我两次。但是救不了第三次。我这里有几两银子你收了去,也算报答你的大恩。”

许临渊接过银两,突然问道:“我帮你逃去故国荥阳,你还寻死吗?”

白妍姿眼前一亮。“你为何帮我?若被抓住,我是王爷的人,好歹留条性命。而你会被乱棍打死的。”

许临渊说,是我欠你的。

回到工棚,许临渊苦想逃离王府的办法。白妍姿一个大活人,门口又守备森严,谈何容易。

为难之际,工头说替你的人找到了。离府时雇辆牛车,顺便把用坏的工具拉出去扔掉。

工头找来几个大木箱。许临渊试了试,勉强可以藏一个活人进去。许临渊告诉白妍姿,明天晚上出府。

临行前,白夫人最后一次看了爱子的坟茔。哭哭啼啼待了两个多时辰。回房时,正碰到浓妆艳抹的薛夫人,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准备陪王爷出府会客。

若在平时,白妍姿会不声不吭的主动避让。可明天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最后偏要硬气一次,直挺挺迎了过去。

薛夫人的丫鬟呵斥道:“你个三等侍妾,还不让路?”

白夫人冷笑:“我是三等侍妾不假,可我也是她的主子。论祖宗定下的章法,就算你做了皇后,照样是我30两银子买来的奴才。”

在北朝,祖宗的规矩比天还大,容不得半点质疑。就算王爷亲自过问也说不上什么。薛夫人自知理亏,主动让了路。

丫鬟问薛夫人,“就这么放过她?”

薛夫人阴笑不语。

7

一切按计划行事。许临渊赶着牛车,车斗载着几箱破烂工具。在最下一个箱子里,白妍姿藏匿其中。

许临渊在府里做了大半年泥工,每天出来进去,与守卫混得烂熟。把管家签发的出门路条递上去,守卫懒得看车上的东西,“放行。”

赶巧不巧,王爷和薛夫人赴宴回府,正好在门口下轿。许临渊赶着牛车避让。薛夫人眼尖,一眼看到低头旁立的许临渊,问守卫:“他要出去?”

“回薛夫人的话,他辞工不做了,回乡下去。”

薛夫人问许临渊,车上装得什么。

“用坏的工具,李头让我顺路扔掉。”

薛氏与许临渊做了十年夫妻,太清楚他撒谎是什么样子。于是伸出纤纤玉手,一个接一个掀开盖子认真检查。须臾间只剩最后一个箱子。

此时薛夫人也累了,命令许泥工“你,打开。”

最后一个盖子开启。白妍姿、许临渊、薛氏,三个人的眼神互相交织、碰撞、纠缠。

七王爷闻讯走来。问薛夫人“怎么了,这个人有古怪?”

薛夫人马上关上盖子,转过脸对着王爷笑脸如靥。“王爷英明神武,魑魅魍魉岂敢在您眼皮子底下作祟?”

薛夫人挽着王爷胳膊渐行渐远,频频回头望着许临渊。眼框闪现几滴泪花。毕竟十年夫妻,这一别,真的是死生契阔劳燕分飞了。

许临渊带着白妍姿连夜赶回家中。此地滨临汉水,船和应用之物都是准备好的,两人扮做渔翁渔婆。只要顺风,一个昼夜便可汇入长江。再顺江南下,荥阳城指日可待。

二人泛舟江上,两岸重峦叠嶂横岭侧峰,真真的江山如画。白妍姿逃出牢笼心情大好。戏问许临渊“咱俩现在这个情景,像不像戏文里说得范蠡和西施?”

许临渊说:“范蠡把自己女人送去做棋子,不是好人。”

白妍姿反问:“人家范蠡可是吴国的宰相,你还瞧不上人家?”

“宰相怎么了,我宁愿守着老婆孩子,安安稳稳的过一生。每天收工回家,有一口热乎粥喝,比做宰相还惬意。”

白妍姿又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无非租两亩薄田,继续做种田翁呗。你呢?”

白妍姿微笑不语。过了半晌又说:“昨晚出府时,薛夫人悄悄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关于你的。”

冷汗从许临渊的后脖颈冒了出来,“她说什么了?”

“他说你是个好人。你们认识?”

许临渊一时语噎。说:“等一切安顿下来,我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你。瞧这风速明日就可到达荥阳城。”

荥阳虽在南朝境内,但南朝与北朝重新修好,双方往来频繁。两国百姓都可以自由出入和定居。

到了城下,此时的荥阳城早已恢复往日的繁华,再也不是当日血肉厮杀的修罗场。许临渊望着巍峨的东城门,感慨良多。

8

守城的南朝兵看许临渊神情诡异,走过来盘查:“你是做什么的,报上姓名。”

“小人是北朝来的渔夫,在下姓许,名临渊。这位是……”

白妍姿说,我是他娘子。

许临渊看她一眼,白妍姿会心一笑。

“许临渊,北朝人。等着,我去向长官汇报。”

守城兵走了没一会,城门楼出来一位校尉,上下打量许临渊。

“随身可带刀械兵器?”

“小人一向胆小,从不摆弄刀枪剑戟。长官若不信,可以搜身。”

校尉果真上下摸了摸,“确实是个良民。”

突然,校尉拔出佩刀,狠狠向许临渊心口扎去。“终于让我等到你了,知道我是谁吗?”

校尉摘下头盔,露出残缺的半只左耳来。

许临渊气若游丝,”你是那个逃走的溃兵?怎么认出我的?”

“屠城的时候,听你的同袍喊过你的名字。过后我侥幸逃出了城。自从去年做了守门将,我就让手下士卒都记住‘许临渊’三个字。天可怜见,终于让我等到你了。”

许临渊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想时间浪费在南朝蛮夫身上。死死抓着白妍姿的手,“你的爱子,是我害死的。”

白妍姿听到这个骇人消息,几乎昏死过去。“你为什么这么做,他还是个孩子。”

“对不起,都是我鬼迷心窍。我死后,你尽可以把我挫骨扬灰,以泄私愤。”

许临渊沉沉的喘着粗气。望着城门,思绪又回到城破的那一刻。如果当时战死,就不会有这些年的爱恨情仇生死别离。自家娘子可以随意改嫁,白妍姿父亲不会被自己杀死。兴许父女俩还能逃出城去。

许临渊缓缓闭上眼睛。耳边仿佛听到兄弟铁牛的声音。“哥,我接你来了。”

白妍姿并没有将许临渊的尸体挫骨扬灰,葬在一个极幽静之地,永远听不到兵戈之声。

白妍姿作为许临渊的未亡人,守孝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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