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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1/1 15:08:00

中国人吃昆虫的历史,据说已经超过年。《周礼·天官》记载,当时已将蚂蚁“蚳醢”(chíhǎi,用蚁卵做的酱)酱作为天子的膳食。除此以外,还有蝉、蜂等昆虫供贵族阶层享用。

我猜想,我们极其聪明智慧的祖先一定是在采摘野果子的同时,透视以树叶、果子为生的昆虫,发现了昆虫的食用价值从而开启了食用昆虫的历史。昆虫以其蛋白质含量高、蛋白纤维少、营养成分易被人体吸收,从此成为人类食品来源的一部分。

承蒙祖先的恩赐,我的小时候,在我们那个穷乡僻壤,几乎所有可以食用的东西都纳入了我们的猎取范围,以满足我们果腹的生存需要。这当然包括虫子。

一、遮了儿:《牟平县志》(版):蝉曰蠽,音遮。又曰知了,土名知柳,即知了转音。

捕捉遮了儿,是一件极有趣的技术活儿。方法有三:

一是面粘:一条长杆(最好是轻便的竹杆),一把小麦生面粉,先调和成面团,再放入水中反复淘洗,淘净粉末,余下粘乎乎的面筋,以拇指和食指反复揉捏、拉伸,使之粘性增强,缠绕杆子顶部一周。瞅准了高树上的遮了儿,小心翼翼地探出你的长杆武器,往遮了儿翅膀上一碰,遮了儿翅膀被粘,立即反常地哇哇大叫。收回长杆,遮了儿便手到擒来。

此种方法,古今大致相同。《庄子·达生》有《丈人承蜩》篇。承蜩(tiáo),就是用竿粘遮了儿。楚国驼背人粘知了就像用手捡东西一样,孔子于是问他有什么诀窍,驼背人答道:“吾处身也,若橛株拘;吾执臂也,若槁木之枝。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不侧,不以万物易蜩之翼,何为而不得?”孔子于是对他的弟子们总结了佝偻丈人的经验:用志不分,乃凝于神。

只是不知道楚国丈人粘遮了儿用的是什么材料。

二是手捉:瞅见矮树低枝上的遮了儿,你一定要平心静气,站立如松,屏住呼吸,从遮了儿的后方缓缓伸手,五指并拢蜷缩,探出胳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到树干上,将遮了儿捂在掌中。

三是网套:长杆顶部,细铁线或细绳缠好网袋或塑料袋。瞅准了高树上的遮了,对准目标捂下去,成功率相对较高。

遮了儿,翅硬,皮厚,肉小,腹空,不是很好的食材。那时农村少油,常年看不见几斤,轻易不使油炸,我们一般都是埋入灶下的火灰余烬中烧烤,肉虽少,但香脆。

二、遮了狗儿:遮了猴儿,蝉的幼虫,生活在土里,吸食植物的根。

傍晚时分,到树林里侦探,地面上有不到一寸的小圆孔,小孔边缘有薄薄的土质掩护。伸出食指,探入孔内,顿时感觉别有洞天,内部空间很大,食指一弯,遮了狗儿就会本能地攀住你的手指,你手指顺势向上提起——一伸一弯一钩,一只遮了猴狗儿百分之百就到手了。时间稍晚一点,遮了狗儿爬出洞,攀上了树,但力小劲弱,爬不高,伸手可捉。有时候,一个傍晚可上手几十只甚至上百只。

遮了狗儿,薄翅多肉,肉质细嫩,味美多汁。那时生活条件差,往往用一小块猪肥肉放入锅中,待烤下油,再放入遮了狗儿爆炒,金*,焦脆,极香。

三、蚂虮蛘儿:蚂蚁。

《本草纲目》载:蚂蚁“蚁力最大,能举等身铁,人食之能益气力,泽颜”。胶东的土族蚂蚁,一般都是黑色或*色,个极小,细瘦,一眼就看个全身透明,我们小时根本看不上眼,也根本没有食用的欲望。有时候掀开土堆,以木棍搅动,在蚂蚁窝中可能会发现一只带着薄薄双翅的,我们称之为“蚂虮蛘儿医生”;更惊喜的时候,会发现一只个头明显超过整个族群的黑大个,肥胖,细腰,我们都是欣喜若狂,当即掐头捉住,拦腰掐断,两截分别入口吸吮,味酸,舌头稍麻,名曰“喝蚂虮蛘儿酒”。现代科学研究,这是蚁酸,学名甲酸,是蚂蚁体内含有的有机酸,对人体有很好的杀菌和保健作用

四、蚂蚱儿:蝗虫,种类很多,善于跳跃、飞行,危害作物。

蚂蚱儿之中,以大油蚂蚱儿、山草儿驴为最佳。大油蚂蚱儿通体碧绿,威风凛凛,头大,眼亮,肉多;山草驴也是大个,肉多。其他一些种类,比如草蚂蚱儿、沙蚂蚱儿(身上有斑点,*褐)个小、肉少,不如以上两种。胶东农村有句骂人的老话:山草驴下蚂蚱儿——一辈不如一辈。

蚂蚱儿都要手捉,方法和手捉遮了儿差不多,一定要屏住呼吸,伸手探胳膊,五指并拢,以泰山压顶之势,将其迅速捂在地上。

吃蚂蚱儿一般在深秋比较好,此时,蚂蚱儿腹内脏东西基本都排光了,正在潲籽,籽多,肉厚实。时间稍早一点的蚂蚱儿,腹内都是青草的绿浆,肉少味差,不宜食用。

蚂蚱儿,以火烤为佳,香脆。

五、嗑(ka)虫:天牛的幼虫。牟平有俗语:人老招杂病,树老招嗑(ka)虫。

胶东人口中所称的嗑(ka)虫,范围似乎很广,一切以木材为生的蛀虫都可称之为“嗑(ka)虫”,比如说:这块木头被嗑(ka)空了,就是说这块木头已经被嗑(ka)虫掏空了。曾经有一次,我父亲不经意拿起院子里的一块木桩,发现已经变成灰粉了,往地上拍拍,一堆白白的蛀虫就从空空的木桩中倾在地面上。

一般木材里的蛀虫个头较小,虽然白白胖胖、干干净净,但与牟平人所吃的嗑(ka)虫还是有区别的,这样的蛀虫一般入不了牟平人的法眼,牟平人是不吃的,都是成为鸡的美味佳肴。牟平人所吃的嗑(ka)虫范围似乎很窄,一般单指桲椤树中的嗑(ka)虫。一般以老树根下居多,都要扒开土层,裸露出树根,反复敲打,探听到空洞声,以斧头劈开树根,才能找到藏在洞中好似静静沉睡的嗑(ka)虫。树洞中的嗑(ka)虫,*白色,扁长,圆滚滚的直筒形,胸足均已退化,仔细辨别,可以看出其小小的眼睛和四肢,甚是可爱。

嗑(ka)虫,肉质细腻,味道鲜美,是不可多得的佳品。我们一般埋在火堆中烧烤,香脆可口。

六、豆虫:大豆的主要害虫,绿色,体态较大。

整个夏天,豆虫通体碧绿,攀附在豆叶上啃食,体内全是绿色的浆液,是纯粹的害虫,不可食。待豆叶变老发*稀疏飘落之时,豆虫随落叶入蛰,潜伏土中不食不动。此时的豆虫体内吐出脏物,全部变成了白白的蛋白质。秋天割了豆子,我们常在地里翻土,许多外皮苍老粗糙的豆虫就滚出地面,捡拾之后,与*豆荚一起丢入火堆之中烧烤,用木棍扒拉掌握火候,然后一把豆粒一只豆虫,其味之美,妙不可言。

但是,你千万不要以为豆虫只啃食*豆叶子只存在于*豆地之中。小学之时,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了另外一种更好吃的“豆虫”,就是刺槐树上的“豆虫”。

刺槐树的这种绿色的虫子在夏天很常见,也是啃食树叶,但秋天之时它们都到哪里了呢?有一次,我到刺槐树林中闲逛,在树下的沙土里挖找,扒开一堆浅浅的沙土窝,下面竟然蜷缩着十几只“豆虫”,在静静地沉睡。我这才明白,刺槐树上的虫子原来也入蛰,它们都藏在树下的沙土里过冬。这个发现之后,每年秋天到刺槐树林里找“豆虫”,也成了我的一个保留项目,每回自然都是收获颇丰。

七、金其亮:金龟子,农作物的主要害虫。多卵圆形,背有铜绿色。牟平儿歌:金其亮,上我的炕,喫我的饽饽就我的酱。

生物学上,金龟子是鞘翅目金龟总科(Scarabaeoidea)的通称。其幼虫(蛴螬)是主要地下害虫之一,危害严重,常将植物的幼苗咬断,导致枯*死亡。其成虫又是农作物、林木、果树的大害虫。我们所吃的金其亮,不止一种,但它们都常吃栎柞树叶子,都有着很漂亮的彩色的闪闪发光的外壳,我们小时候称之为“翅膀”,有的双翅甚至略微有点透明。

金其亮善飞,捕捉比较困难。通常需要准备一只葫芦,上部开洞,葫芦内部灌水,用一块碎布塞住洞口。捕捉时,必须手急眼快,捏住金其亮,塞入葫芦之中,晃几晃,以便让水沾湿其双翅,使之无法飞走,再塞上碎布,堵住泂口。回家后,倒出葫芦,烧水热油下锅。金其亮翅硬,肉少,口感一般,孩子们通常都是连翅带壳吃下,皮皮扎扎,不易消化,但在当时物质极其贫乏的年代,确可充饥解馋,其捕捉过程也是非常吸引孩子们的。

八、蜂儿蛹:蜂蛹一般为胡蜂、*蜂、黑蜂、土蜂等野蜂的幼虫和蛹。

胶东的土蜂,实际学名叫中华蜂,是东方蜜蜂的一个亚种,属中国独有蜜蜂品种,是以杂木树为主的森林群落及传统农业的主要传粉昆虫,我们乡下人也和城里人一样叫它“蜜蜂儿”,还有一种以土作窝的土蜂,我们称之为“泥蜂儿”。而另有一种长脚蜂,又叫马蜂,学名胡蜂,就是我们所取食的对象。马蜂个大,体瘦长,腹部呈纺锤形,常呈红、棕、*色,其巢单层,呈平圆盘状。

捕捉马蜂蛹,危险较大。马蜂的巢平圆如盘,往往悬挂于树枝、树干及建筑物檐下等处。首先要全身上下穿上厚厚的衣服,只露出眼睛,防止被螯透;在蜂巢附近小心翼翼地堆好几堆柴草,除了部分干柴便于燃烧,要专门准备一些湿柴如松树枝之类的,以便产生浓烟;因地取物,折下两根油松的枝条,左右两手各持一枝。小心翼翼点燃柴火后,不断校正方向,向前推进,从不同方向逼近蜂巢。此时,热焰升腾,浓烟滚滚,群蜂惊恐,倾巢而出,开始寻找目标,全力护卫蜂巢。此时,我方却要迎头而上,尽可能靠近蜂巢,以油松枝条反复拍打,驱赶马蜂;马蜂发现目标,全力蜇咬,我方不得已而退却,甚至拼命逃跑,而周身群蜂环绕,嗡嗡之声不绝于耳。每当此时,我脑海中总是出现当时电影中的美国轰炸机的形象,感觉一群马蜂在我头顶盘旋,于是便学着电影中我*司机的样子,在急速的奔跑中来个急刹车,卧倒在地。群蜂刹那间失去目标,四处盘旋一番。我方复又进攻,烟火并进,枝条驱赶。

如此几轮下来,马蜂终于彻底放弃了它们的家,整个蜂蜜全部落入我方之手。偌大的蜂巢,内中的蜂蛹状如蚕蛹而萤白,我们有时急不可待,直接上手抓食,香酥嫩脆;将整个蜂巢抱回家后,蜂蛹入盐酪炒,蜂蜜蘸着玉米饼子吃,都是妙不可言。

长大后,读到唐代刘恂所写《岭表录异》,讲到今安徽宣城、歙(歙县)“村人”采取蜂蛹的方法,“须用草衣蔽身,以悍*螯,复以烟火逼散蜂母,然后攀绿崖树断其根”。于是,不由得感慨古今、南北之村人,真是异曲同工啊!

九、桲椤蛹:桲椤,丛生的栎柞树。栎柞树养蚕,即柞蚕。

据文字记载,胶东半岛在殷商时期就盛产“茧丝(即柞蚕丝)”,西晋崔豹《古今注》云:“(汉)元帝永光四年(前40年),东莱郡东牟山,有野蚕成茧......收得万余担,民以为絮。”牟平即为柞蚕丝的发祥地。

牟平有俗语:吃桲椤得秀个茧儿,比喻有所接受就得有所付出。剖开桲椤茧,里面蠕动着的胖胖的虫儿,就是桲椤蛹。桲椤蛹个大肉多,远远超过南方的桑蚕蛹,在当时的穷乡僻壤是不可多得的高级营养品,据说10个桲椤蛹能顶一个鸡蛋,其地位、价格甚至超出鸡蛋。

十、松狗儿蛹:松狗儿,即松毛虫,吃松针。

胶东多丘陵,漫山遍野都是松树,松狗儿常常出没。记得有一年泛滥成灾,几乎吃光了所有的松针,我亲眼看到一棵小小的松树,一根松针都不存,密密麻麻的松狗儿爬满了所有光秃秃的枝条。

我始终认为:终其一生,松狗儿是最善于自我保护的动物,令许多动物甚至人类都望尘莫及。它的幼虫通体红褐色,长毛遍布,令人望而生畏,根本没有接近的欲望,人的皮肤不小心触碰,奇痒无比。因此,人也好,鸟也好,都是敬而远之,唯恐避之不及,据说它只是杜鹃鸟的美味佳肴。松狗儿成茧之后,其茧子也是通体长毛,触碰不得;剖开茧子,其中的蛹也是通体长毛。终其一生,其长毛甚至随风游荡,四处主动出击,钻窗入室,侵入衣衫,令人防不胜防。

松狗儿的幼虫变成茧,剖开,里面的虫子就是松狗儿蛹。松狗儿蛹极香,在当时的农村一直是集市上的畅销货、抢手货,但其采摘颇为不易。

采剪松狗儿,要找阴湿天,这样的天,狗子毛不容易飘散;穿上厚衣服,戴上羊皮或猪皮的厚手套,一把剪刀,一只篮子。小心翼翼弯下松树枝条,用剪刀将松狗儿剪下,或者干脆将整个枝条折下,放入篮子中。

然后,用剪刀剖开茧子,取出瘦长的蛹。就可以炸炒食用了?别急!吃不得!

剖开茧子,里面的松狗儿蛹也是全身的毛,虽然它的毛比幼虫短了一点少了一些,但绝对是不可亲近的。

然后,在野地里临时支起简易灶,架起火,开始“燎”(liǎo)——这里最准确的动词只能是“燎”。所谓的“燎”,就是用火将松狗儿茧子烧破,将茧子里面的蛹体外的一层长毛也烧去,但绝不可伤及肉身。“燎”松狗儿茧绝对是个技术活,火候的掌握十分重要——“燎”大了,蛹糊了肉没了;“燎”轻了,毛太多,蛰嘴,不可食。

松狗儿蛹在胶东农村一直牢牢占据食用虫子的首位,经久不衰。但品尝它的美味,最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因为无论你如何处理,松狗儿蛹的长毛终究是无法全部去除的,除了剪摘时必须遭受蛰伤红肿的痛苦,入口时唇舌所受的荼*经常导致嘴唇外翻。在乡下,你会经常看见村夫村妇们一边大啖松蛹啧啧称赞,一边大喊大叫蜇得生疼,或者彼此鼻青脸肿、嘴唇外翻,村夫村女们都会心地相顾一笑——但我等村人照吃不误,任何艰难风险也在所不惜——原因只有一个:它实在是太香太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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