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见闻录
蛇
接到入越参战命令时,我连正在北京房山县琉璃河旁的北落村驻扎和集训。
大约是年的六、七月份,我与天津老乡郑玉昆一起调入新组建的只有一挺五三式重机枪的二排六班。在建制上说,这是一个班,其实班里只有四
名战士,除我与小郑外,班长和一位高高大大、壮壮实实的大个子兵是从野战*调来的机枪手。不记得那位老班长姓甚名谁了,只记得他是陕西人,一嘴“嗯啊嗯啊”的陕西话。没事儿时,他常给我和小郑讲故事。一次说到他家乡的蛇,便绘声绘色地讲了一段“龙虎斗”。那是在他家的田间地头。农忙时的一天,他正坐在地头喝水休息,一眼瞥见田垄上一只白色的家猫正低头弓腰虎视眈眈地瞪着垄下的水沟。他想看个究竟,慢慢地走了过去,只见一条一米多长的金环黑花蛇正顺着水沟的土坡往上爬。蛇也看到了猫,扭动起蛇身向猫游动过来。蛇穿过猫的前后腿,猛地一下就将猫的腰腹紧紧地缠住。那大白猫真够镇定,一动也不动,不跳也不叫。只见它慢慢地伸开了腰腿,猫的腰身一下子比往常伸长了近一倍。蛇在紧紧地缠裹着猫,猫在低头闭眼、收腹运气。猛听大白猫“喵”地一声大叫,猫肚子突然膨大鼓胀开来“啪”的一声,那条金环黑花的蛇被蹦断成四、五截。白猫抖了抖身上的毛,摇着尾巴冲着老班长请赏似地“咪咪”叫着,刚才的英雄气概转眼间烟消云散。我有点怕蛇,不愿亲近它。但来到越南战场以后,一切都由不得自己。与蛇为邻,与蛇共舞,已不足为奇,司空见惯。一天午休,我与同铺临近的张英战友说笑着上床睡觉,头刚一挨叠成方块的棉被,我们俩几乎同时一声惊叫爬了起来。只见在我们两床棉被之间的空档处,盘卧着一条黑绿色的花蛇。可能是我们躺下的动静惊扰了它,它扬起头来,左顾右盼地张望着。我们赶紧找来一根木棍,一阵敲打呼叫,蛇才钻过竹篱笆墙的缝隙跑掉了。班长许海见状,扔过来一包香烟,动员我们立即学习吸烟。据说蛇怕烟味,自打我们学会吸烟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蛇上床盘卧的事件。还有一次也是午休。战友们躺下刚刚有点迷糊,突然听到篱笆墙外传来青蛙一阵阵拉长声调、有些怪异的叫声。大家一起跑到屋后去看,只见一只拳头般大小、白肚绿背的青蛙贴着篱笆墙角战战襟襟地叫着。离蛙一米左右,一条土灰色的花蛇正在一边吐着长长的、分叉的舌头,一边向青蛙身旁游动。见状,七班一名胖乎乎的、河北新城籍战友夏有龙抄起立在篱笆墙角的铁锨向蛇头剁去,“噗”地一声,蛇头应声落地。但令人奇怪的是,蛇尾一端又拖着掉头的蛇身从篱笆墙缝钻进了我们班屋内。我们班的尹志杰也顺手抄起一把铁锨,与战友们一起追到屋内,在床下发现了那条被剁掉头但仍在游动的大蛇。尹志杰手起锨落,把蛇拦腰铲断,扒拉出来一看,大家都惊呆了:蛇尾的一端竟还长着另一颗蛇头!听说别的连队也发现过“双头蛇”,但双头都长在蛇身的一端,谁也没见过这两端长头而无尾的怪物。蛇的故事太多了,我们连的战友几乎每人都能说上几段。有时在出工的山间小路上,偶尔会遇见一条不大的眼镜蛇。它虽个头不大,但凶猛异常。它总会昂起椭圆、扁平的头,主动向人进攻。遇到这种情况,你决不能退缩,要立即随手抓起铁锨、木棍、竹竿等自卫武器,或将它打死,或将它赶跑。相反,你如果害怕、后退,它就会猛地向你扑来。烦蛇、怕蛇,但我们从心底还要感谢蛇。在繁忙紧张的施工中,战友们时常被施工器械碰伤、或被滚落的碎石砸伤腿脚。那时,只能在受伤的腿脚处涂抹一些红药水或紫药水,用于止血和拔干,以便尽快结痂。记得在我们出工的
路上,总要趟过一处水深至膝的小溪。溪水可能有*、有菌,战友们受伤的腿脚一沾溪水,会很快肿胀化脓,严重一些的腿肿得如小水桶般粗细。我那时也受过伤,化脓流血的脚踝粘住了袜子,揭不开、脱不下,只好穿着袜子睡觉。那时七班秦皇岛籍的老兵程永刚打起了蛇的主意,他对我说:“吃蛇肉能以*攻*,咱们能不能试一下?”说着,他就找来一个别人丢掉的罐头盒,刷洗了一下,从炊事班弄了点葱、姜、盐、酱油等调料,随便在小山上逮了条蛇,剁了几段,在小溪中洗了洗,丢进罐头盒内。他又找了几块石头,架住罐头盒,捧了一堆树枝柴草烧了起来。一会功夫,一罐战地红焖蛇肉的香气扑鼻而来。他先尝了尝味道:“挺香!”,便喊我和其他几名天津籍战友一起品尝。吃过蛇肉后,腿脚奇怪地消肿了,伤口也很快结痂痊愈。掉痂后,人人腿脚上都会留下具有永久纪念意义的一块块亮光光的疤痕。您说,我们是不是应该从心底感谢这治病解馋的蛇呢?!
说几样昆虫
大家都知道昆虫是由头、胸、腹三部分组成,一般应是四翅、六足。今天
就给网友们说说越战期间战友们喜欢和讨厌过的几样昆虫。先说战友们喜欢的。战友们最喜欢的昆虫是蝴蝶。越南的蝴蝶五光十色,赤橙*绿青蓝紫,以及有着多种过渡色、混合色的蝴蝶,战友们几乎都见过、都捕捉过。像我们这些嘴笨的人是想不出什么更美丽的词汇来形容它。蝴蝶有小有大,小的如你的小拇指肚大小,大的如成人完全伸展开五指的手掌一样大。遇到那翩翩起舞的大蝴蝶,无论你多么的冷漠和内向,都会毫无例外地被蝴蝶舞动的翅膀撩拨的心动、眼动、手动,直到跟着它动,跟着它跑。我那好友石桐福是战友们公认的蝴蝶爱好者和收集者。一次,他看到一只体形硕大,蝶身乌黑如墨,蝶翅上黑色的斑纹与淡蓝的条块均匀对称,翅膀边缘整齐地排列着
一串半圆形、亮金色的花点,后胸小翅下方伸展出一对约有十公分的上下抖动着的长尾的蝴蝶。他一眼看到,就想抓到,他跟在蝴蝶后面紧追不舍,直到翻过了一座小山才把美丽的蝴蝶捕捉到手。那一刻,他已大汗淋漓,筋疲力尽,衬衣完全被汗水打透了,可他脸上却笑开了花,足足有一个下午没合上嘴。当事隔五十多年后,我再问起当年那捕捉不易、精美绝伦的蝴蝶标本的下落时,他不无惋惜地说:“几十年了,已经搬家多次,也不知那些标本失落在哪里了。”蝴蝶有好看的,也有怪异的。一次,我们在安沛营地的小溪边吃午饭,身旁的空地上飘落了很多枯*的树叶。有一片巴掌大的树叶躺在地面上上下抖动,我好奇地走过去伸手去拣,谁知那片树叶竟扑棱棱地飞了起来,仔细一看竟是一只形如枯叶的“枯叶蝶”。
其次,说战友们讨厌的。战友们最讨厌的昆虫中,占第一位的是蚊子。平
时战友们外出,在穿越林间小路时,为防蚊虫叮咬,必须穿长裤、长褂,并扎紧裤口、袖口;夜晚睡觉时,必须放下蚊帐,并仔细搜捕偷偷摸摸钻入蚊帐的入侵者。那些黑、灰色的蚊子常常是传播脑炎、疟疾、登革热、*热病的罪魁祸首。对它们,战友们人人喊打,必定置于死地而后快。有一种体形比名叫“豆娘”的小蜻蜓略小一点的蚊子,战友们也不论它叮人不叮人,只要看见就立刻拍死,从不手下留情。至于有战友吹牛说的:“昨晚有只蚊子的大腿伸进了我的蚊帐,被我一把拽住,那蚊子在蚊帐外面辟里扑鲁地直扑腾”的特大蚊子,我留意过,但从未见过。战友们最讨厌的昆虫中,占第二位的是草爬子。那*东西长着刺吸式的口器,它与蚊子一样专门吸食人血。它在战友们身上选择吸食部位时,最多见的是上下眼皮和战友们裆下的“自留弹”。一次,我们演唱组的王忠诚战友跑我面前,让我帮他看看上眼皮上有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疼呢?我近前观看,只见他上眼皮上粘着一个灰白的泥点,我用手指帮他拨弄了一下,“咦?怎么不掉呢?”我又用右手的拇指与食指的指甲紧紧地掐住那泥点,往下一拽,疼的王忠诚直咧嘴,仔细看看,那小泥点上长有带钩的小爪,拽的时候那*东西嘴上的刺已深深地扎入王忠诚的眼皮里,让他的右眼皮红肿了好几天。这种被战友们俗称为“草爬子”的虫子,是不是学名叫蜱虫的那种昆虫就不得而知了。
战友们最讨厌的昆虫中,占第三位的是*蜂。在安沛时,就常听说*蜂伤
人,甚至蛰死越南百姓的事件。谁曾想,到莱州后我连的小文书何召根就遭遇了一次*蜂的攻击。那天,他帮连长挂蚊帐,只见竹床边直立的竹竿上不知趴着一个什么东西。他挥起右手去赶,那东西飞起来照着他的拇指就是一下,这时他才看清那是一只体长三公分左右黑*色的*蜂。蜂蛰后的剧痛疼得那小文书喊出声来。闻声跑来的战友们忙帮着他扶着右手,眼见他右手拇指转眼就肿胀得如胡萝卜般粗细。整个右手拇指连同一半的右手掌在蜂*的攻击下变得又紫又黑。卫生员王改顺赶紧给他放血、敷药、打针,虽然救治及时,但小文书的半个右手掌还是一直黑乎乎地肿胀了有半个多月。
越战中,战友们觉得最有趣的昆虫就是越北的那种“大屎壳郎”。有时你
走在山林小路上,会突然发现一个黑*色的像拳头般大小的球向你一步一步地滚过来。你定睛看看小球的后面,准有一只黑乎乎、亮光光,头上长着一只尖角,有五、六公分大小的“大屎壳郎”正倒立着身子用它后面的两只小爪,一下一下地翻滚着那大多是水牛排泄物的粪团,这只古怪的家伙真是一位勤劳的不收费的清洁工。有时它滚动着的水牛粪团恰逢下坡路时,粪团不用翻滚自己跑了,而那“大屎壳郎”还趴在那小路上这边爬两步、那边爬两步地寻找着它制造的粪球。后来我才知道那家伙的学名叫蜣螂,它是亚热带土地上很负责任的清洁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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