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在农村,一个不大不小,不穷不富,无工无商的村庄。村子很普通,却有一个文雅别致的名字:“海子”。
以前一直觉得“海子”这个村名很土气,也没啥文化内涵。直到工作以后有机会去了趟九寨沟,才觉得这村名高端大气。九寨沟有许多像绿宝石般清澈见底的水塘,它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海子”。意思就是“比大海小,是大海之子”。我心生惊喜:原来老祖宗取的村名这么富有诗意啊。
其实,听村里老人讲,我们村名叫海子,虽与大海粘不上边,却与水脱不了干系。
村西有一大片黑土地,这便是村民祖辈赖以生存之所在。过去,这大片的土地都是涝洼地,一到雨季,这里就变成一片汪洋,见不着庄稼。于是,村子便有了“海子”这个名字。这大片黑土地的许多不同区域小地块也都是与水有关的名字:“大汪子”“二汪子”“三汪子”“蛤蟆汪”等,一直叫到现在。
从新中国成立初期到上世纪七十年代,从县到村,就没有放弃过对这片涝洼地的治理:削高填低,挖河排涝。经过几代人的努力,这片给一个村庄贴上“海子”标签的涝洼地终于变成了旱能浇涝能排的丰产田。而这方土地不再受水淹之苦,村西的这条叫“牛腿沟”的小河功不可没。
历数国内大大小小的河流,它们的名字都带个“河”字。大到祖国的母亲河——黄河,小到我家乡的母亲河——沂河。可偏偏我们庄西的这条河,明明就是条河,却只得了个“沟”的称谓。不知道是这河的气势不够,还是小地方的人谦虚低调?
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讲过,这牛腿沟的名字是有来历的。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太白金星下凡,不小心把拐杖上的玉石牛落在了人间,玉石牛就变成了一头神牛。雨季天热时,神牛常会到沭河里洗澡。神牛入水翻滚“打泥”,尽情撒欢。它是自在惬意了,但河水立马泛滥,堤坝决口,淹没两岸庄稼,百姓颗粒无收,叫苦不迭。
玉皇大帝闻知此事,很是恼怒,随派二郎神下界,惩治神牛,拯救苍生。二郎神来到神牛兴风作浪之地,扬起二郎神鞭照牛就打。神牛受到惊吓,仰头长啸一声拔腿狂奔。角朝前头拱地蹬开四腿,拱出了一条弯弯曲曲长长的深沟,直奔东海而去。这条沟便是我家庄西的牛腿沟,这条小河的水最终流入到江苏的东海。
儿时,牛腿沟河堤很高,那都是成年累月从河里清出的淤泥堆积而起,两岸生长着茂密的洋槐树,花开时节,两岸变得雪白,洋槐花香透了整个村庄。这大片的花海每年都会吸引南方的养蜂人来此落脚,养蜂割蜜,直到花谢。放学后去地里割草,最愿待在养蜂人那里,看他们戴着有“蚊帐”的帽子,取巢,摇蜜。看着桶里散发着花香的蜜汁,只能干咽口水。篮子里的青草没多少,身上多几处被蜜蜂蛰起的红包是肯定的。
牛腿沟是我们儿时伙伴们的天堂。春天,一头扎进河堤上的槐花海里撒欢打滚,揪几缕槐花塞进嘴里,咀嚼清香甘甜,伴着布谷鸟的叫声,在河堤上酣睡。夏天,牛腿沟就成了我们的游乐场,在清澈见底的河水里嬉戏打闹,一个猛子扎下去,手里会抓到肥美的鱼虾。秋天,河水变浅,正是捕捞鱼虾的好时节,在河里用淤泥把一段水面圈起,攉干里面的水,便拎着桶进去徒手拿鱼,清汤寡水的饭桌上便有了些许荤腥。冬天,结冰的河面宛如一面镜子,化成我们的滑冰场,或溜冰擦滑,或在冰面上蹦跶,听脚下冰脆裂的声音……
时光进入上世纪八十年代,牛腿沟水清鱼乐的美景渐行渐远,流域内工业废水的大量排放,让牛腿沟变成了黑水沟,不仅给两岸百姓生活带来严重影响,还因污水流入江苏境内引发两省水污染纠纷,受到国家及省领导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