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这块地方,文艺氛围非常浓厚,我们讲它是全国的文化中心,在这样的土壤中自然也酝酿出了不少文艺界、文化界的名人,当然咱们就不一一举例了,因为太多了,多如繁星。但是确实咱们可以总结一下从小成长在北京的那些文化界名人们的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少年时淘气,青年时不务正业,中年时吊儿郎当。这些人按北京话讲都可以说是“没正形儿”。
《阳光灿烂的日子》中的大院子弟在这些人当中,咱们首推王朔同学,老王绝对算是北京文化界的一个代表性人物了,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北京的市井气,一脸的混不吝,就如他自己一篇小说的名字一样“一点正经没有”。
要说起王朔,他绝对就是“少年时淘气,青年时不务正业,中年时吊儿郎当”的模板,小时候王朔在部队大院里长大,跟着同院的孩子们到处惹事生非,除了好事他们没干过,剩下什么调皮捣蛋的事全让他们干尽了。
在老莫餐厅里跟人家茬架,在西单、王府井拍婆子,追了人家女孩几条街,就王朔少年时期那点事后来全写成小说了,不仅养活了自己,也养活了许多后来成名的大导演。
好不容易长大了,捅马蜂窝,拿弹弓打老师家玻璃这种幼稚的事情不干了,王朔又开始了另外一段人生,在那个年代里,谁不想在公家谋份差事,那可是铁饭碗,没特殊情况这一辈子就下来了。
可王朔偏不,分配的国营药店他干得没劲,自己下海当了“倒爷”,那时候这可叫“投机倒把”逮着那是真罚钱呀。
可王朔就喜欢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活,后来改革开放以后他还和人一起开了家私营饭馆,是当时北京的第一家川菜馆,一开始还挺红火,可没半年的光景就关张大吉了,后来只能靠女朋友沈旭佳来接济他。
您想想,王朔他是那块料吗,做买卖那是“勤行”,全把自己当甩手掌柜的,那能行吗,真要踏踏实实干那就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哪行呀。
可您还真别说,就这样一个看起来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北京无业游民,人家成为了八十年代家喻户晓的大作家,至今他都是北京籍作家当中影响力最大的作家之一。并且在九十年代,王朔更是踏足影视界,在电视剧和电影圈叱咤风云。
而从小和王朔一起偷幼儿园的向日葵,一起从楼上往过路人身上吐痰玩的发小叶京,这位更是被演员文章誉为“永远活在青春期的导演”。
尽管都这个岁数了,他仍然玩世不恭,吊儿郎当,这个年纪还能不以赚钱为目的,纯粹为了满足个人兴趣而大把大把挥霍投资人真金白银的导演,在中国几乎已经不多见了。
马未都就说过,原来自己在编辑部工作的时候,人五人六的,其实私下里也是他人眼中吊儿郎当的主儿,在那个年代里,你不好好在单位上班工作,每天跟着古董贩子到处看盘子,看瓶子,看旧家具,这算什么爱好啊这是。
放今天你能说古玩这东西值钱,玩这个的都不是一般人,那叫收藏家。可过去哪有这一说,今天被称为古董,古玩,文物的物件放过去都叫旧物。而当时也没人意识到过个几十年这些东西都能身价倍增,当时的人们买回家就是个玩。
在编辑部的时候马未都也感叹,这些北京的作家哪有什么作家该有的样子啊,都是一进屋就叼上烟,随之一屁股就坐桌子上了。都什么形象呀,说话也没个把门儿的,都是一张嘴在那胡沁。
另外两位能称得上不务正业、吊儿郎当的就当属京城著名的大玩家王世襄先生和小玩家于谦老师了,说起来这两位还真有点像,王世襄从小家境非常优越,其祖上世代为官,上学的时候家里都给配备厨师和佣人。
这样的家境让王世襄就有了吊儿郎当的资本,有了不务正业的底气,但对于王世襄来说他更感兴趣的还是玩,擎狗捉獾,鞲鹰逐兔,养鸽飞放,秋斗蟋蟀,冬怀鸣虫,没有他不好的,没有他不玩的。
后来终于让他玩出了名堂,新中国建国以后,他成为了著名的文物专家、学者、文物鉴赏家、收藏家和著名的民俗专家。
而于谦能够不务正业也和家境有一点关系,首先家里条件就比一般人要强一些,从小于谦跟着胡同里的老大哥们一起去山里粘鸟,野钓,养鸽子,养鸟,养猫养狗,长大之后又有了三大爱好,抽烟、喝酒、烫头。尽管搭档郭德纲忙的四脚朝天,可于谦仍旧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怪不得连郭德纲都羡慕他,号称自己这辈子没谦哥活得值。
如今谦哥又搞起了动物园,每天与动物共处一室,好不自在,对于谦哥来说,说相声也只不过是爱好之一,并不是他生活的全部,谁说百分之百的投入才能换来好的回报,这在谦哥的身上就不成立,无论抽烟、喝酒、烫头,还是和动物们神交,或者斗一斗蛐蛐,把玩把玩手串,都没影响谦哥成为当今相声界最好的捧哏演员。
而马未都就更别说了,小时候那也算是顽劣少年了,父亲和他唯一的沟通方式就是拳打脚踢,北京城里的马蜂窝都快被这位爷给打绝了。
按马未都自己的话说,看到马蜂窝挂在高高树枝上自己就无法自拔,必须给它打下来,您说那马蜂多辛勤了,从早忙到晚,人家招你惹你了?可小时候的马未都可不这么认为,在他们这帮熊孩子看来,捅马蜂窝是幼时最大的挑战,极为刺激,把马蜂窝捅好了那是可以在同学之间吹牛的,至今想起来年过六旬的马未都还兴奋不已呢。
马未都那时候也是军队大院出身,所谓的部队大院,最直观的概念就是大,空地多,院子里种了许多大树,有的一两个人根本抱不过来,少说也得上百岁了,那树上挂着大大小小的马蜂窝不计其数,没事干的时候马未都就拿弹弓子或者竹竿来捅马蜂窝。
在马未都个人的脱口秀节目当中,他谈起自己童年的经历时眉飞色舞,全然一副老顽童似的的形象,他很认真的诉说着捅马蜂窝的乐趣,传授着打马蜂窝的经验。
马未都认为,对待马蜂窝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捅,一种是用弹弓子打,前者风险大,但有效,后者则风险小,但对技术的要求比较高,如果打不准,惊动了窝里的马蜂后果也挺严重。
但不管怎么说,马未都都是个中高手,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有一年,马未都也曾栽过一回,那年北京雨水多,见天儿的小雨淅淅沥沥,马未都来了兴致,跟同院的孩子们吹嘘:“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下雨天是捅马蜂窝的最好时机,雨水会使马蜂飞行能力下降。”
伙伴们一听,有道理呀,那就跟着他干吧,在马未都的带领下,大伙披上军队的雨衣,包裹得是严严实实,人手一把弹弓,简直是武装到了牙齿,踢着正步就到了一棵大槐树下集合,马未都煞有介事地还让大伙报数,稍息立正,预备射击,大伙一致瞄准了一个柚子般大小的马蜂窝开始了火力倾泻。
如潮般的攻势开始压制上方的马蜂窝,很快弹弓射出去的“子弹”形成了一道弹幕,可谁曾想,由于天气不好,马蜂今天都都休假了,全体人员都伏在蜂窝附近埋锅造饭,休养生息,这一下才叫真正“炸了马蜂窝”。
马蜂们蜂多势重,见有人端自己的老窝,他们蜂拥而出,按马未都的原话说:“它们以俯冲的状态向我们几个孩子冲来,一瞬间我们的精诚团结都作乌云散了,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一个跑得慢的孩子脸颊上狠狠地被蜇了一下,其惨叫在雨天传得很远”。
当场面发展成白刃战,显然持有远程武器的马未都一伙就兵败如山倒,一溃千里,蜂群一看对方全跑了,穷寇莫追,蜂王一声令下,大家鸣金收兵。
马未都一看,好小子,敢情这帮家伙也读过《孙子兵法》呀,得,回去咱们收拾战场,拯救伤员,回去半路一看,果然有一位伙伴趴在地上痛不欲生。
这时候看马未都说话了:“我有一个办法特灵,我爸说的”。言罢他趴下裤子就开尿啊,这几个小伙伴一看,是展示咱们团队意识的时候了,赶紧救人吧,褪下裤子也跟着尿,好家伙,把这小子给浇的呀,按马未都原话说:“这一泡尿呲完,被蜇的孩子差点断了气”。
您瞧瞧,多损呢,这还没完呢,这几个孩子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跟它没完,从哪跌倒的,就要从哪爬起来,从哪失败的,就要从哪给它打回来。而这被蛰的孩子也跟着嚷嚷:“我们今天大踏步地后退,就是为了明天大踏步地前进,不要怕砸烂坛坛罐罐”。大伙昂首挺胸就回了大本营。
每每回想着少年时期的种种往事,马未都不禁感叹:“我从小一起生活的孩子凡是淘气的后来都出息了,凡是吊儿郎当的后来都成事了”。
的确,男孩子不要怕他淘气,不要怕他玩物丧志,连玩都不会你将来还指望他能会什么?从某程度上讲,男孩子淘气不是坏事,至少证明了他对事物有好奇心,有独立自主的意识。而吊儿郎当与不务正业又如何,这样的青年将来未必就不能成才。
老子说:“无为而治”,而王朔,王世襄、于谦等等这些名人,他们恰恰身上都具备一个常人无法拥有的特质,那就是“以无事取天下”,恰恰体现出了老子所谓的“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正因为他们对待名利的态度和常人不同,以至于他们反而能够在面对名利的时候更加冷静,不至于在面对诱惑的时候丧失基本的判断力。
而庄子也说:“巧者劳而知者忧,无能者无所求”。其实恰恰也正是因为这些好逸恶劳的北京人当年不是个好学生,不是个好售货员,不是个好工人,反而使他们能够更加专注自己的兴趣,从而在自己的特长当中找到了自己的那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