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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6/7 19:03:00

42决定放箭


  眼瞅着铁青朝自己作揖请示,方如海心里略有些烦躁,暗自骂了声蠢,却看了眼秦肇昱,貌似犹豫道:“这,不妥吧,王宪帅你说呢,刀剑无眼,若是伤了高巡检可就不好啦。”


  秦肇昱不置可否,只把目光看向被火光簇拥着团团围住了的一处屋檐。


  这时候却听到里头一声鹤唳,有人影骤然冲天而出,破开屋顶的瓦片,跃上了屋脊。


  淡淡阴翳的月光披沥下惨淡的白色,投影在居高临下的两团黑影上,借着下方的火光,能看到这两个黑影一个正是被抓的高频林,此刻官帽歪斜衣衫扯皱,很是狼狈不堪,脸色吓得比月色还白,瑟瑟颤抖的身子随时都要撅过去一般。


  那挟持着他的人却分外高大,身上赫然披着之前仪仗队伍前傩戏的宽大青铜甲胄,面上带着鬼面獠牙面具森冷冷地流转光泽,背后的大氅迎风翻飞,赫然如鬼临世,睥睨屋檐下的众生。


  所有人如临大敌,兵卒都亮起了武器,弓箭向着那鬼面森罗,枕戈待发。


  铁青扯起大嗓门喝道:“何人如此大胆,敢挟持朝廷命官,赶紧将人放了,否则定叫你死无全尸!”


  桀桀,半空中的鬼面发出沉浑的笑声,却如同钢锯磨牙,让人从心里生出一层的鸡皮疙瘩,也不知是谁手里头的弓没绷住,一松手一道箭破空而出,嗖的一声竟朝着高频林面门而去。


  亏得那鬼面一扬手,箭支失了准头跌落下去,而没等人再有反应,那鬼面大汉捉住了高频林的后颈又再一次从那道破了口的屋檐处落进了屋子里去。


  铁青忙一挥手,手底下兵卒围拢上去,火把如同一条逶迤蜿蜒的火龙,团团将这一处屋子外围了起来。


  秦肇昱眉头一挑,低头便跟苏轻墨吩咐一句,后者跑到铁青身旁又是一通吩咐,铁青立刻对身边举着弓箭的几个吩咐:“将箭支点了火头往里头射,休要射人,只射柱子!”


  嗖嗖几声,那带着火光的箭如小雨,顿时就在那片屋子里引起了不小的火势,不过势头不大,并不能造成蔓延走水的火龙。


  方如海有些担忧地在一旁道:“宪帅这般作为,怕烧着高巡检就不好了。”


  秦肇昱斜睨他一眼:“呵呵,方经略,要不您来指挥?”说起来方如海顶着兵马总管,经略安抚使的名头,虽没有统兵打仗的权力,可因地方事宜上调度兵马还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所以这么来上一句,不过是怕到时候出了事,他也好证明自己劝戒过,责任不在他方如海。


  秦肇昱岂有看不透他这心思的,不过嘲讽一句,方如海哂笑一声,却并不以为然,都是京城里出来的,两方面掐上无关他事,只要不牵累他就好。


  索性顺着秦肇昱话头连连摆手:“下官不敢,宪帅做主就好。”这么顺水推舟就将主事的名头盖在了秦肇昱的头上。


  秦肇昱压根就不在意这老狐狸的算计,他目光投远,漆黑的屋子此刻被点燃的火光透过窗户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照明,虽然不能清晰看到里面情形,却也能瞧见那被投影在窗户上放大了的傩戏鬼影以及旁边瑟瑟发抖的人影。


  他眯了下眼,走到铁青身旁问道:“你的弓弩手可有把握射中目标而不伤了高巡检?”


  铁青今日带着那新型的弓弩要得就是在天家派遣的天使跟前表现表现,以图能入了法眼好日后配给到队伍中,听秦肇昱这么一问忙不迭就道:“末将手中正有一批新制作的弓弩,可连发数十小弩,准心和力度都比之前将作监配给的要好数倍,已经由属下的人操练了近数月了,只要大人允许,末将便可叫人对付里头那杂碎,绝伤不到高巡检半根毫毛。”


  秦肇昱沉吟不语,众人也不敢催,毕竟这关乎里头那位高天使的性命,没人敢担这罪名,只作缩头乌龟,以期这位同样顶着天使名头来此推勘的巡查提刑大人作出决定。


  秦肇昱并不在意决断,不过他也不好轻易拿自己那位太后娘家人的性命玩笑,他对新的弓弩性能不了解自然不能随意就下决定,就在这一刹那的犹豫间,里头发出一声骇叫,紧接着哗啦啦从门窗滚出来一团,裹挟着这一股子撞破了门窗的力道,那一团物事余劲未老,雷霆之势向着一个方向迅猛撞击了过去。


  事发突然,围拢着的士兵没有得到命令也不敢拦,下意识躲开,竟然就露出了一道缺口,对方看准了滚过来,竟然从这缺口处滚出了包围圈。


  半空中只听得桀桀怪笑,那物事就地一顿,伸出两只脚,大阔步提溜着朝前狂奔,几个起落竟然上了被弃在一旁的马车上。


  这马车原本是高频林坐的,只因为他被挟持,众人只顾着追人,倒也没再注意,却不想这会儿又叫贼人利用上,上了马车对方将裹挟在腋下的人质如同破布娃娃朝里头一扔,擎起缰绳呀一声抽鞭,马儿受惊撒蹄子狂奔。


  这一连串动作不过一瞬,呆愣住得众人这才反应了过来,那团物事不过是穿着庞大的铠甲森然高壮的傩戏鬼面,也不知他如何竟然可以将自己裹卷成一团,利用外面的铠甲形成一团坚硬的铁球,便是有几个士兵反应过来射箭而来,普通的箭头也不过是叮叮咚咚几下,竟然射不透那铁甲。


  “追!”秦肇昱厉喝一声,带头拔脚就追,揉身拽过身边一个骑兵的马儿推对方下马,自己已经飞身而上,一边夹着马背,一边声势凛冽:“铁都指,弓弩手,除了马车,射马,射人!”


  “得令!”铁青一脸振奋,早等这一句命令,手中利剑高举:“儿郎们,给老子射他千刀万剐的鸟贼个马蜂窝,救下高巡检都有重赏!”


  围拢在他身边的亲卫吼了一声高举手中半臂的弓弩,上面几十根弩口冷锐寒光对准了摇摇而去的马车上高大的鬼面,就在这当口,后面由远及近奔赴而来两骑快马,有清脆而又冷静的声音破空大喊:“住手,不能放箭!”

43韩当


  说时迟那时快,那俩匹马风驰电掣般急行而到,几下便已经到了秦肇昱跟前,月光火光如同交织着轻重明灭的灯火,将眼前马儿上后方那位喊着话的女子的脸清晰展露。


  秦肇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策马而奔的正是自己派去的侍卫之一,而坐在后头抱紧了大喊的,除了计安初还能有谁。


  他下意识拉了拉马龙头,慢了一步,就趁着这一慢对方已经奔跑到跟前,计安初伸手够到他的缰绳,竟借着力道乘势而起,一个翻身落在他的跟前,不等站稳,她喘着气急道:“不能放箭,大人!”


  秦肇昱眼看着这姑娘急匆匆落马,都不待前头带着他的侍卫海青勒紧缰绳,这种运动中的冲力几乎使得其人落地时还带着向前的力道,这股子力道拖拽她本能向前跌跌撞撞了几步,一个收势不稳,像前栽去。


  他想也没想,伏低了身子探出胳膊就将她拦腰抱住,自己腰躯一拧,将那轻飘飘的小身板抄在手里就按到了马背上。


  也没注意听她言语,先就板了脸呵斥:“冒冒失失的骑着马也能跳,你当自己有这本事不成?”


  计安初一心在阻止放箭射杀的事情上,充耳不闻男人对自己的责骂,只拧过头对对方道:“大人,千万不能射!”


  秦肇昱松了松马缰再次催马,不过并未太着急,在他看来对方只一人,绝无逃脱的可能,便也并不着急追赶,只也不肯让那马车脱离视线,却又垂眸瞧怀里的小丫头:“为何?”


  计安初远远看了眼马车以及那上面看起来格外诡异又高大的鬼面,道:“我怀疑那只怕就是凶手要杀的最后一个人。”


  秦肇昱的面上被一缕细细软软的毛撩拨到面颊上,在黑夜里谁也瞧不清楚他的神色,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原本该更多
  “蒋松?”他略提高了声音,疑惑道。


  计安初点点头:“万箭齐发,大人可还记得那张地狱图最后的场景?”


  秦肇昱自然记得,他略一沉吟,心中微动,却见那边铁青高高举起的手势,下一刻他喝马而上,朗声道:“铁都指,慢!”


  铁青差点脱口而出的放字噎在口中要吐不吐,涨了脸,好不容易顺了气,有些委屈地看向秦肇昱,“大人,时机稍纵即逝,可不容错过,贼人这会儿无人质在手,目标又大,这时候不动手,回头叫他再将高巡检抓在手里可就难办了。”


  计安初越过秦肇昱先道:“铁都指,他等得就是要你动手,只要你不动手,他会一直等。”


  铁青听得一头雾水,有心呵斥,到底思及这姑娘当初那差点把他整吐了的那一手,眼珠子一骨碌,没吐出口,转口道:“姑娘什么意思?”


  计安初看着远处那屹立在马车上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高大鬼影,仿佛能看到马车的速度肉眼可见的在减缓,所有追赶着的队伍几乎就拉在他后方几步远。


  “我的意思就是他就等着你那些弓弩射穿他的身体呢。”女孩的声音不高不低,随风而扬,这当口不远处马车上的那鬼影仿佛听到骤然转过头来,修罗森然的木胎漆面上,流转过一抹明灭的光。


  计安初抿了抿唇,指着前方:“追着他,但是别出手。”


  铁青张嘴要说什么,可看了眼她身后的秦肇昱,到底没吱声。


  浩浩荡荡一群人紧赶慢赶地碾在那辆马车后头,不远也不近地跟着,偏那马车也这般不紧也不慢地跑着,就这么略显诡异的情况下从来时的南门出了城门而去。


  出城门不过十几里,便是一片并不算很高的山丘地带,马车的去路硬生生便截断在了一处断头路上。


  眼见那鬼影最终勒紧了缰绳停下,大队人马前头的士兵呈半包围的势态将对方围拢了上去,随着以秦肇昱,方如海,还有赶回来迎接天使的兵马钤辖,一路军政要员都略带紧张地聚拢过来,虽说大家都不敢担责任,但是要知道这位挟持的是当今太后家的侄儿,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在莱州,大小官员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所有人都紧张而忐忑地盯紧了被包围住的马车。


  奇怪的是马车虽然停止着,可是那鬼面也纹丝不动,手里扯着缰绳站立在车辕之上,任凭山丘的风吹拂着他身后的大氅烈烈做响,丈八高的身子纹丝不动。


  在这种诡异的僵持中,铁青身旁有个亲卫忍不住小声低语:“铁将军,贼子这分明就是挑衅,咱有利器在手,缘何不能拿下,非要受这鸟气。”


  铁青瞪他一眼,却也没说话,别说这小儿不甘心,他也不乐意这么僵持,不能出手当真是憋屈。


  他撇了眼为首的秦肇昱,却见与之同在马上的姑娘这会儿正朝着他这边看,黑漆漆清凌凌的目光带着一种研判剥皮识骨的透彻,就是他这曾经在战场中杀敌无数的大老爷们也心里头一颤。


  计安初可不管旁人想什么,她动了下身子,被身后男人一把抓住胳膊:“乱动什么!”


  计安初回头:“放我下来。”


  秦肇昱看了她一眼,两手挟着她两边将她一提,往边上一放。


  计安初一落地,便往铁青这边走了几步,仰起头,铁青有些不自在:“你看什么!”


  计安初却没有搭理他,其实她一直看得就不是他,而是他旁边那位说话的亲卫,这一次她直接走近了,以一种详尽剖析的目光上下扫视对方。


  有如实质的目光叫那亲卫很是不自在,也跟铁青一样道:“姑娘看我做甚?”


  计安初这才不轻不重地问道:“你是韩当吧。”


  对方愣了下,脱口:“姑娘怎么认得我?”


  计安初平静而又理所当然道:“因为今天铁都指手下带的二十亲卫兵中,年二十四五,体长六尺方面大耳的体貌特征只有你符合。另外,你的左肩比右肩阔高一厘,左手持缰绳,且左手指尖有墨染痕迹,都说明你是左利手并有长期接触墨汁的习惯,符合你喜作画,以及喜欢制作工具的描述。”


  “当然,”计安初平淡地加了句:“最重要的是,你所有的一切条件都指向符合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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